推荐一本好书|《犬的记忆》:森山大道的寡欢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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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一本好书|《犬的记忆》:森山大道的寡欢之作,

(《犬的记忆》,森山大道著,金晶译,重庆大学出版社2013年4月版)

某种意义上,摄影师无论拍什么,其实都是在掂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座废弃的工厂、被砍伐的森林,或者无比巨大的鸟巢式现代建筑,其实都是可以看成此时此刻的摄影师在与前人甚至古人的一种对话。对话的模式虽然是交流,但是常常不一定能够畅通,没人说只有畅通的交流才算是对话,有时候拧巴的、拗口的交流同样重要。

当摄影师举起相机,与光和影融为一体时,如果此时你从摄影工作的场景上空俯拍,那么你们就形成了一个对话的机制,三者互融,也互为对象。与森山大道的《犬的记忆》同名的纪录片,是一部跟踪在森山大道身后的摄影机,有旁白,更多的则是配合森山大道出现在不同场景里的脚本,即这本同名书中的自述文字。

看到森山大道标准的国字脸时,再回忆起他的那些黑白呈胶状的照片,这两者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存在于我们的视觉经验里呢?在霓虹灯闪耀的歌舞伎町,森山通过一部小巧的傻瓜胶片机,开始记录他所喜欢的街景人相,过于璀璨和迷茫的灯光和招牌,经过森山的过滤,还原成了黑白纯粹的原始摸样。或许此时你应该能够理解森山为什么喜欢黑白摄影了,那是一种真正接近真实原貌的双色张力,可以让浮华变得沉稳,可以让虚空变得扎实,而对于人类来说,浮华和虚空从来都不是构建其历史的有效材料,只有沉稳和扎实才或许有可能出现在历史的浩浩素材中。

影像却又是骗人的技术。当你翻看这本《犬的记忆》时,无法与几乎等同于常识的东京相对应,比如电视里的东京常常是高楼、忙碌、紧张、工整的一面,而森山的影像里却总是弥漫着阔别已久和跟残破有关的情绪。客观来说,森山的影像与人们心目中故存的东京影像皆为真实,他们是同一事物的不同角度而已。台湾导演侯孝贤曾经跑到东京拍了一部向小津安二郎致敬的电影《咖啡时光》,在侯孝贤所甄别和筛选之后,《咖啡时光》画面里的东京也异常孤僻,虽然都是真实存在的街景人群,但却一样令人充满陌生感——这就是不同艺术家眼中的不同世界呈现。此类话题还是可以引申到,我们每个人存在的局部时空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心智和眼光不同,造成了它们彼此的疏忽。如果将这种聚焦于常人所不见的“后巷”作品作以归类的话,那么它们可以统称之“后巷主义艺术”,每一栋伟岸的建筑、每一簇繁华街区、每一排工整漂亮的商房,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一丛丛不为人知的“后巷”风光。但其实这里的“不为人知”正是造作和矫情的一种,因为后巷从诞生开始就一直存在,与它息息相关的人也一直存在,只不过是通常刚刚欣赏到这类艺术的人不会前往那里罢了。

(《犬的记忆》中的摄影作品。)

 森山精通与人打交道,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镜头对准那些貌似不应该成为被聚焦的人群,摄影对象越大大咧咧,越能体现摄影师本人的造就,当摄影师可以令自己不存在时,只是一部照相机在记录和执行他的意志,此时撼动人类脆弱神经的摄影作品才有可能跳跃而出。森山说:“让我拍一张吧!”有着日本人的谦虚,同时也有长官般的不容置疑,被摄影者还在犹豫和支支吾吾时,森山已经举起了他的相机,“再来一张”,森山走近一点摄影者,似乎还在搪塞说自己不上相,就当观众还在辨析她是害羞谦虚还是在故作一种焦虑状给摄影师抓拍时,森山已经完成了他对这家酒馆后门场景的工作。

跟地面合影,跟涂鸦墙合影,跟街角的酸臭味合影,跟巷子口的拥抱男女合影,跟这个败坏时代的颓废之光合影……森山是东京的阐释者之一,他也是此时此刻这个星球的合法记录者。只有在《犬的记忆》这样的常常脏成一摊的黑白影像中,你才可以闭上眼睛去看世界,不是很需要凝思,就能感受到我们人类自己当下的作为和景象。如果消失是一种艺术的话,那么本雅明害怕的机械复制技术带来的韵味消失,也可以成为一种共鸣的诞生地——难道不是只有通过森山大道的胶片冲洗然后在复制印刷,我们才能感受到那种荒凉和颓废感吗?无论你是否到过东京,无论你此时身在沈阳或者广州。

摄影是凝聚和聚焦,但森山却可以通过随手拍解决创造问题,他不仅将镜头随意地伸向普通人群,也可以将自己的目标锁定在一闪而过或者随时都会消失的街角。破败潮湿的两楼之间的狭长地带,一个身穿短裙的女子经过,那不是路的路立刻形成了自己的美感,不知道森山是怎么抓住这样的瞬间的,女子即将脱险,而潮湿地带似乎也被即刻带走了。

 

(森山大道摄影作品。)

森山大道说:“尽管很恶心,但是很想哭。那会让你心情矛盾。”这是他评价当时日本走红的一位剧场歌手时说的,今时今日我们看《犬的记忆》里的文字和影像时也大多这种感受。森山在这本著作中的文字特别洋溢着回忆气氛,而你知道,摄影师的工作无非也是把那个叫记忆的玩意凝固在胶片上。而郁郁寡欢可能正是森山创作的动力之一。森山的寡欢之态变成文字和影像,就成了他的办法和技术,这是进入森山独特美学的入口之一。

 (《犬的记忆》中的摄影作品。)

是不是可以说,摄影者必须是旁观者,他不可能也不应该是参与者。森山大道的作品里有对日本青年街头抗议的影像记录,他说自己是对政治“冷感”的人,在目睹现场的打砸暴力场面之后他更是得出了“世界就是这么回事儿”的结论。不能说这种“冷感”指挥了森山日后的创作,但却可以看出他的作品里处处流露着身为局外人的这种洞察力和荒谬感。(朱白)

正文完
 
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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