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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忧伤的野马》,让人想到老杜的咏马名句:“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张瑞田不羁的文思,伴随着他的履迹,似骏马一样驰骋纵横。作为作家,他驾驶着诗一样的曼妙语言;作为旅行家,他常常在履迹中,勾陈历史文化痕迹,作为书法家,他比常人多了一份笔墨背后的思考,因此,他的散文畅达而深邃。
《忧伤的野马》分为“履迹题跋”、“沉重笺纸”、“无字砚铭”、“情感拓片”四个部分,或重游历的思索,或重历史的重温;或重闲情偶记,或重记怀思友,不一而足。
《山上山下》,是作者四赴永济的写照,一波三折,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启功先生的题跋是诱因,让张瑞田把栖岩寺和智通禅师塔铭联系起来,成为心结——“书坛习惯性的崇尚高大上,权力的引领,把我们逼入同一条认知艺术、膜拜古人的所谓正途。如此的价值导向,我们对那些有着鲜活的生命气息、充满大自然烂漫想象的书写视而不见,甚至矮化”。见解独到,发人深省。寻觅智通禅师塔铭,那个唐人书写的行书,在作者的感觉中扑朔迷离。二赴永济,与塔铭不期而遇,可谓柳暗花明,也激发了作者拜谒栖岩寺的强烈愿望。登攀中条山,浓墨重彩。山上与山下,景色有了对比。细致入微的观察,绮丽的写景状物,语言有了穿透力。中条山,奇崛、瑰美,雄大、顽强。用作者的话说,这是一个民族的开始,是我们生命的起点。栖岩寺,隋文帝慷慨的恩赐,记录了昔日的辉煌。面对沉睡在中条山上的塔林,作者这样写道:“我步履轻轻地进入塔林,看着每一座塔,生于不同时间节点的生命,在这里汇聚,这是归途,也是起点。”节奏的张弛,情节的曲折,奇险中的古奥,耐人回味。
我的家乡哈尔滨,是座美丽的冰城。《断指的手掌》讲述了90多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故事,让我感觉到了那个年代冰雪之都的冷酷与狂燥。一个鲜为人知的历史事件被激活了。断指的手掌、安重根、禹德淳、伊藤博文、章太炎与梁启超的诗,这些看似不相干的词汇,通过作者穿越时空的经纬,巧妙的编织,在我的脑海里明晰起来了,扩充了我的识见。一个人的名字,在我的心里渐渐变得高大起来,以至顶天立地。英雄安重根,可歌可泣的事迹近乎悲壮!这是作者心目中的英雄,他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从章太炎《安君颂》与梁任公的《秋风断藤曲》两首诗入笔,以断指的手掌为线索,娓娓地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这不是一般的复仇,这也不是个人的恩怨,这是对敌人的射击。“见利思义,见危授命”,是安重根的信仰。大统领朴正熙题写“民族正气的殿堂”,是一个传奇的总统歌颂一个传奇的烈士!在安重根纪念馆前,对雕塑手掌的描写惊心动魄!为了国家独立,要忍受千辛万苦,为国尽忠。为了结成同盟,共同宣誓者切断了手指。安重根自己的诉说里透着坚韧。张瑞田富有诗意的语言,张力十足。散文其实也是诗。我记住了安重根,也让我对这个民族多了几分敬意。
一首脍炙人口的唐诗,一次穿越时空的送别,一个李白诗歌里的名字,被张瑞田放大了,思想的翅膀在想象中升腾。“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情溢于海”。意想神驰,神思萌动。“汪伦是不是村长,宴请李白用的是不是公款,已无从考证了。汪伦经常请李白喝酒,喝没喝花酒,也无从考证了”,轻松诙谐的语言,不仅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也拉近了时间的距离。一场酒局,被作者写得惊世骇俗,一往情深,如在目前。拉长对李白诗意的解读,友情变得纯粹了。作者书写了李白永恒的情感,不变的情感,以及他的真挚和忠诚,那种悲壮的思念,触景生情的精神境界,如月光一样的纯洁归宿、在庸俗价值观和快餐文化泛滥成灾的当下,李白和李白的灵魂亟需祭祀,即使用几代人的时间都不为过。唐代友人间一场朴素的离别,被诗人写到了诗里。今天,张瑞田用诗一般的语言演绎与重现,读了依然让人动容。这靠的仅仅是合理的想象吗?不,这背后有对诗意大唐的繁华与落寞的解读,有人性的真挚,友情的彻悟,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有像汪伦那样的“小人物”,均在此间起伏。
张瑞田的步履坚定沉稳,笔锋犀利健硕。伴随他的足迹,康有为、王国维、高二适、傅雷、张宗祥等文化魂灵渐渐鲜活起来,这是他文化情愫的一种表达。作为书法家的张瑞田,笔下的颜真卿、良宽、刘乃中等人,或悲壮,或警策,或温情,依旧令人回味无穷。我看,这是一种爱,一种文心,一种诗意。
张瑞田曾说,对于他来讲,读散文,写散文的最爱不曾改变。这一种多思多虑,又洒脱、风雅的文体,与生命情思、个人趣味天然和谐,它几乎就是我们的新闻发言人,在单纯的日光下或神秘的夜幕里,美丑、善恶、成败、冷暖、进退、古今、苦乐、爱恨,一一浮现。这是读散文、写散文的理由。读完《忧伤的野马》,我懂了。
(文: 曲庆伟 )
淡淡的